“似錦如霞色,連春接夏開
”恰逢這樣的季節和心情,我沿著左岸輕輕的走,身后留下一串不規則的腳印,我明白,腳印很快就會被河水沖掉,河岸也會很快恢復原有的樣子的,左岸也是會遺忘的,他更加清醒的知道什么該值得銘記,什么可以忘記,沒有理智的忘記就不會有活著的坦然和輕松,只會背著沉重的包袱艱難前行
我背靠著一棵胡楊,陽光穿透了那層淡薄的蔭涼照到了我的臉龐,對岸的麥田正在抽穗拔節,我想尋找一種心情來釋放自己,可是手心潮濕而又無力,什么線索也把握不住
左岸的薔薇燦爛,一朵綻放,一朵紛飛,輕風一吹,紛紛揚揚,很快就在水面上溶解飄散
薔薇不喜歡流動的水,因為水太嬗變,總是流動的太快,讓人捉摸不定,不象左岸一樣堅實可靠,永遠堅守自己的家園
此刻社會比賽劇烈,不勞而獲的日子仍舊一去不返
沒有真實的鐵飯碗,沒有養閑人的場合,絕不許讓兒童過早的計劃享用,養成坐享其成的風氣,進而引導彼此攀比,一味的去探求侈靡、質樸的生存,可很多年青人自己偏巧又不完備創作價格的本領,對探求的目的做不出一個精確的確定,根天職不出是非黑白、利害以是,盲目隨同最后誤入邪路的大有人在
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惟有快馬加鞭、舟途勞累的開銷,本領否極泰來
惟有兢兢業業、一步一個蹤跡的前行,本領苦盡甘來
能否我近視太深,看得有點目眩
最記得有一回,嘎子為了我,和青子狠狠地打了一架
沒有任何起因,青子就用石頭扔我
且手勢極準,正中我的眉心
我負痛大哭,邊哭也邊彎了腰撿石子去扔他
哪里夠得著,石子離青子老遠就落下了
嘎子勇敢地沖了上去,和青子扭在一起
青子腳下使絆子,嘎子重重地往地上倒去
嘎子拽住了青子的衣服,青子也被帶到地上了
他們倆個在地上又打開了,一會子是青子在上面,一會子是嘎子在上面
我住了哭,隨手撿了一根柴棍子上去幫忙
只要青子一翻上來,我就拿棍子打他
在我倆的夾攻下,青子最后服輸了
/> 斜斜地一瞥,已是夕陽西下,不知不覺
又一個被太陽細細梳理過的白晝,就要帶著瓦檐,樹葉,鴿子,炊煙和我流連的眼波離去,即使整個軀體和思想都做出拒絕的姿勢,還是無法抵擋黑夜對我意象的占領
一個又一個的星斗和一盞又一盞的燈亮,梭織往來,掠剪柔膩的心,并令其無休無息地跟隨飄蕩,密密匝匝似漣漪一般
一度以為是擺脫了的,且于我已留下不易磨滅的印象的糾纏,輕而易舉就從夜色的潛伏里躍出,再次以同樣是被夜幕籠罩了的昆明圓通寺的記憶形式,將我逼訓踢踹
這實在非我所想,辯解又在何處? 依了螺峰山巖層層構筑的,以其精美的雕梁畫棟和佛教造像而著稱的圓通寺,與夜色跌宕交融,朦朦朧朧,除了闖進眼簾的石階,水榭和曲廊隨坡而下的姿勢還清晰可見外
澀味的酒氣輕暈著夜的風華,沒有欣悅傳來,就連先前還儲存在我心里的尋求慰籍的氣息,也是越來越淡了,一如和我在耳房內把樽細品的清順法師間淡如水的相交
離人遷客緣了一次邂逅在酒中聚會,只是為分手而餞行
這個時候,我與清順談而無言,已不可擬,已不可想,頗有幾分空靈的禪韻成分
考證佛教的共同嗜好,注定了兩條原本風馬牛不相干的轍跡會在酒樽上交匯
兩雙筷子,要么默默地先把盤中個頭大的花生往對方的面前推推,只夾住瘦弱的花生粒送入自己嘴里,要么靜靜地用筷頭示意一片沒有筋筋的瘦肉給對方,然后夾一片小而肥的肉放入自己的碟中
濁醪一樽,清燈寒夜,變冷為暖的是彼此漸趨濃烈的謙讓和尊敬
紅塵的紛爭,世俗的偏見,人生的清苦,浮華下的孤獨,名利場上的傾軋,桎梏中的清規戒律和滾淌在人與人間的流言蜚語,在酒的化解中,淡了,倦了
渾然里,只有清順法師“從來處來,從去處去”的言語,鮮活地追趕而來,盡是草野之心,麋鹿之性的情形
雖然我與清順法師置身在低矮的房間內,夜空中星斗的靈犀卻早已穿越窗框那一個個細小的木方格伸來,把意識撫摸
蕭瑟的風行走在古柏上,疑是走過立于池中南北相連的石橋后面的大雄寶殿傳出的唱經聲,或者是被晉寧盤龍寺的開山和尚覺照云游昆明,發現圓通洞蛟龍作怪,于是在峭壁下的圓亭旁筑臺誦經咒蛟并降服了的蛟龍叫聲
這樣的夜晚,它們在窗外喊誰?淺淺耀在窗紙上的燈光,因了可以照人須眉的爐火燃燒,多少有些濃鮮成熟了,感覺原本縈繞在屋里的靜穆和凄清,尋了窗外的喊聲而去
我血脈與呼吸的輕顫,也有了追去的意思,即使此刻我的視線還停留在清順的臉上
是的,清順在生命的路上行走,一直就給我留下追趕的印象
早年他在佛學院念書時給他的師傅不少咄咄逼人的提問,云游中不時“嗖”的一聲拉上窗簾躲在室內“酒肉穿腸過”,逗留四川冕寧的靈巖寺期間與漂亮的川妹子有染的情形里,都能夠聽見腳步聲擲出
在逆來順受的佛教思想的禁錮里,潦倒的是清順的影子,依然豎立著的,是欲與釋迦牟尼爭論的姿勢
于是我以為,以時間的方式追趕真理的步伐,是他掙脫思想上的樊籠約束的表現和迫切的出發點
同治十年(1871年),大水淹了圓通寺,佛像遭損壞,光緒年間重修佛像時,將大殿供奉的主尊改成了釋迦牟尼“三身佛”,但是,大殿并沒有按常規改為“大雄寶殿”,仍然保留了“圓通寶殿”的名稱,因此出現了觀音殿供奉如來佛的奇觀
既然佛事的傳承也有變化的情形出現,我追求研究佛學的行為,為什么還要拘泥于唱經念佛、不近酒色的俗習呢,清順如是說
這樣的名實乖違,總是在夜晚浮上他的臉,悵然若失,一如我來時對他的預期
忽聞寺墻外有犬聲遞來,我倆在佛途上探尋的思想,一下子就被窺人的欲念給岔開了
門輕輕地歡笑了一聲,屋里就多了一個女人,寂靜的氛圍隨之鮮活
我的眼神里放出了光彩,不是看見女人,不是眩迷難分的驚異,而是對清順超越釋迦牟尼的認識,又一次在我的目光里蘇醒了
清順說,她是農歷每一個月的初一都要到圓通寺趕早拜的虔誠女人,家境十分清貧,他基于普度眾生的心態,不時給她接濟
犬聲沒有歇息,歇息的是我知趣告退的眼光
禁不住半夜里無處可去時清順對我的真摯挽留,我在隔壁的小屋躺下了
借得子夜時分的恬靜,安身佛門偷來的一場清睡,愜意地翻了過來仰躺著,期盼了在夢中從圓通寺出發,去與天國里的釋迦牟尼見見面
無奈,床因了翻身動作帶起的扭扭搭搭晃蕩的余音,尚未徹底結束奔撲的姿勢,以至于包裹著我的一大堆寒冷的夜色,趁機蠢蠢欲動
我的身子雖然沒有被拽到清絕的寺宇中四處徘徊,但靈魂卻隨了元大德五年的圓照,康熙七年的藩王吳三桂,還有在清嘉慶年間飛出殿外與翠湖九龍池的九條白龍格斗的那兩條蛟龍,匆匆而迢迢的去了
這般滋擾下不能平靜的心,我想就是如來佛,還有僅一個木墻隔了的那間屋里的清順法師,也是奈何它不得的
這樣也罷,身在佛門寶地,不管眾佛徒高僧的臉色如何,自個兒撇開牽絆研判一番佛門的是與非,倒也快活
我思想快活的同時,隔壁響起了同樣是快活的木床有節律的吱呀聲,不曾商量,這床第之歡的聲音
寂靜的空氣被蕩起了漣漪,一陣緊似一陣,我釋然了,為這由人奏出的韻律之聲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寺里夜空下燃起這樣的韻律之聲,不是對佛門的玷污,不是對釋迦的蔑視,是清順利用節律向我詮釋他在佛門中寂寞的緣由
同時,“嘰嘰嘎嘎”的木床搖動聲,怎么聽都象是在撬動某件物品,是筑臺誦經咒蛟并降服了的蛟龍在突圍?是與圓通寺近在咫尺的圓通山動物園里的獅子欲擺脫樊籠的束縛?是我此刻忽然清晰地聽見從自己編織的鐵籠似的意識框架里傳出的期盼獲得自由的聲音? 雖然這樣的聲音有些露骨,自己卻覺得還是蠻高雅的,一如先前喝酒時那抹撫過我臉頰的紅暈
以恩報德,于人施善,愛人之愛的一顆博愛心,不就是佛的最高境界所在嗎?反倒是那三兩聲的犬叫,壞了夜色里圓通寺的寧靜與和諧
我自幼討厭夜晚出沒的狗,并未必是討厭那不咬人的吠,不吠而又要咬人的狗,最是可恨
一身天地窄,只有酒鄉寬
一揚頭,杯中的酒沒了,浸潤在酒里的清順法師的影子也沒了
帶著他的酒,他的夢,他的追尋和我的思念,清順如今云游在何方,清貧中他尋到了與釋迦牟尼辯論的機會嗎,我一概不得而知
清順法師,這些就是多年之后,我仍然記得的夜宿昆明圓通寺的情形,在那個分手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