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又有燕子飛過，一只，兩三只，七八只，從樓頂邊緣彈射出來，進入前面一大片空處，天空就把它的立體感顯了出來

    燕子在那兒，隨意劃出幾條黑線，空中，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馬上就有了實際的距離

    向遠處望去，郊野的傍晚有了各種各樣的形狀，有山溝做的棱角，有大榕樹撐起的淡黑的小洞，有村莊上面橫著的白魚一樣的煙

    燕子又飛回來，帶了些潮濕的氣息，它可能一口氣吃了五十只蚊子，它那唧唧聲，帶著飽嗝，傳不了多遠，就被雨后的空氣粘住了

    它們貼著地面飛，攪起一些黃昏的顏色，背在自己的背上，翅膀上，它們即將把自己和暮色溶為一體了，我要把眼睛睜得大大地，才能追蹤到它們，它們向我這邊飛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時候灑了些灰色在空中，又把暮色加厚了一層

    在郊野勞作的農人，眼見天邊的紅光也漸漸淡了下去，黃昏的蛐蛐也開始唱歌了，有意無意地趕著在它的領地里攪和了一天的農人，農人也聽得懂，帶著略微疲憊而又滿意的微笑，挑起一擔山藥藤就走，來到這交界處，和閑逛的人哈哈大笑一陣，然后走到某個小巷口，不見了

    鄉愁，你這殘酷的惡魔!休憩在我的心肺里，讓我熱的發燙

    　　或許是我的留級給了他們更大的理由和信心，剛開學，父親再次對我下了逐客令

    那天，他氣勢洶洶地對我說：“如果晚上我們回來你還在家里，我就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你趕快給我滾出這個家去！”然后與后娘一道說說笑笑地出門去了

    說實在的，這學期的學費，是假期里我同村里人一同到幾十里外的公路上挖坍方掙的，可父親說我是不愿在家里做家務，才鬼跑的，并多次對我進行打罵

    此時，一貫對我們兄弟倆關懷備至的奶奶已一天天衰老了，不但無力庇護我們，連她自身都常常難以自保

    我知道，在某些方面，父親是一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對他扔下的硬梆梆的話頭，我一陣絕望和顫栗，并傷心寒冷到了極點

    奶奶也悲憤地說：“遠遠地走吧！不要再回來

    ”

    　　也是一眨眼的工夫，祖生就把那些剛種上的花花草草全部撥起了

    　　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在一次替學校鋤地，鋤豆子地里的草的過程中，一不小心，我三堂哥的板鋤挖偏了，挖在了我的腦袋上

    還好，那時我們都還是小孩子，三堂哥的力氣也不大，沒有挖通天靈蓋，腦漿沒有流出來，不然我就沒有命了